当北京的雾霾指数飙升时,张岩的选择困难度也在飙升。“不知道买哪个牌子的哪款空气净化器。”张岩说。多少钱的机器能管用?什么样功能的机器真能净化?这些问题他都找不到答案——因为摆在他面前的,是几百个品牌,上万种选择。 这是一个枝蔓丛生的市场。2008年的净化器国家标准早已不适用“快速发展”的空气污染。张岩这样困惑的消费者需要一个核心标准来破解纠结,200多家净化器厂商需要一个标准区分良劣。 还好这种等待正在接近尾声。经过两年反复修订,去年11月定稿的新国标“征求意见稿”,已经面向社会完成了40天的意见征集。上月,修订协调组在苏州举行了一个说明会,面向相关企业和公众说明意见收集情况。至此,新国标算正式进入收官阶段。 这次新国标修订的核心内容就是建立评价空气净化器的“双指标评价法”,即洁净空气量(CADR)和累计空气净化量(CCM)两个指标并行。 通俗地讲,CADR评价空气净化器的净化能力,CCM评价其净化耐力。洁净空气量是国际通用的评价标准,在2008年版的国标中早已写入,而累积空气洁净量则是具有“中国特色”的新增内容。 标准权衡 这是朱焰最难的一次。 他是中国家用电器研究院负责标准的副总工程师,也是新国标修订的主持者;年过半百,他制定过很多家用电器类的国家标准,但都没有这个标准下的功夫大。 新国标修订提上日程的两年来,他不仅要面对来自市场及舆论的压力,更要面对几百家空气净化器生产及配套企业的翘首期待…… 雾霾连袭下的中国正在变成各种室内空气净化技术的试验场。“这么多技术一涌而来,你要去评价优劣,制定出一个既科学、客观,又具有可操作性的技术标准或技术规范,很难。”朱焰说。 在此之前,对空气净化器的评价只有一个单指标评价法,就是看洁净空气量。上一版国标也只对烟尘颗粒物做出了界定,没有对化学污染物的评价方法。 整个修订工作几乎是“摸着石头过河”。“中国太过特殊,污染程度是欧美的八倍”,朱焰说。市场混乱程度前所未有。 除了5次正式工作组会议,朱焰带着一位博士、两位硕士还进行大量走访和调研,参与测试的企业多达数十家,国内最好的四家实验室都在协助配合。 作为参与新国标的起草单位之一,苏州贝昂是目前静电净化技术的代表者,其创始人兼董事长冉宏宇也参与其中。 “CCM是我们为中国这个特殊的环境量身定做的,”冉宏宇告诉记者,“要引进这个概念,是因为中国的空气污染程度要比欧美高很多。” 欧美使用净化器不存在滤网的问题,半年一年换一次就可以,而在北京八倍污染程度下,普通滤材一到两个月就废了,但是大多数厂家是不会告诉消费者的,这也是协调组坚持把这个概念导入到国标里的原因。 在修订过程中,争议最多的就是累积空气净化量指标如何引入,因为它涉及到正常使用情况下的室内外空气污染程度如何界定,而这个浓度决定了滤网的使用寿命。 假设北京室外污染浓度是100微克每立方米,那滤网使用寿命有三个月,如果室外污染浓度是200微克每立方米,那它使用寿命就只有一个月,大家争论最多的就在于此。 有争论,就会有妥协。最后写入新国标的是一个折中的方案,假设外部污染程度为100微克,室内达到国家标准浓度35微克,最后计算得出滤网的寿命。 单从市面上空气净化器上的指标看,几乎每一款都堪称“完美”,它们不约而同地注明对PM2.5净化率、甲醛净化率、雾霾净化率等都达到了99%甚至99.9%。 朱焰告诉记者,这些所谓的99%,都是特定空间和时间条件下一个状态指标,“说明不了实际问题”,因为测试时间久一点也能达到99%。“新国标里是没有这个值的,我们不写这个值,就是担心对消费者有误导。”他解释说。 同时,新国标也不建议仅仅标注洁净空气量(CADR)。而是用CADR来表示它的空间,CCM标示时间,由此构成一个时间+空间的坐标概念。评价空气净化器的品质,主要考虑的就是这两个指标。 其中耐力即累积空气精华量CCM分为几个档,如三千毫克、五千毫克、八千毫克几档。新国标初步就是如此考虑:CCM分几个区域,与CADR相对应。 不过,即便标准修订现在已经达成共识,但一些不是很成熟的技术、一些隐性的问题,比如说二次污染物等,目前仍缺少有效的评估和界定的手段。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无从管起,在朱焰看来,制造商有责任和义务明示,告诉消费者这种隐患的存在。“虽然现在可能没有评价方法,但企业一定要明示,做到信息对称与透明,否则就是制造商、销售商的责任。”他表示。 而这就是所谓的“中国特色”——明示隐患会不好卖,不明示就算诚信有问题。在欧美是明示越清楚越好卖,在中国不一样,越明示越不好卖,“难就难在这里。”朱焰说。 “而且欧美滤材的质量偷工减料的情况很少,一旦发现有假会被罚到破产,这在中国很难实行,”朱焰说,“所以,这个标准最大的难处在于如何适应中国市场。” 良币驱逐劣币 目前国内的空气净化器市场就像一块突然出现的草场,野蛮生长,亟需修剪。 冉宏宇2009年就开始创业做空气净化器,“当时人们对空气污染的了解很少,空气净化器市场几乎是一块处女地。”他说。 这个市场真正开始火起来是在2012年,那个时候PM2.5这个概念被提出来。一年后,空气净化器市场大爆发,几次全国范围的空气污染,让整个空气净化产品市场几乎脱销,大小企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上。 2013年一年时间,空气净化市场扩大了2-3倍,2014年延续扩大,市场规模达到了100亿元,厂家有200多家,产品价格从几百元到上万元不等。 霍尼韦尔(Honeywell)高级市场部经理高洁对经济观察报表示,单从价格看,有些两千块钱、三千块钱以下的,也可能可以覆盖它的成本,但利润率会很低。“1500块钱以下就很难覆盖成本了。”他说。 2013年北京质检总局所做的市场抽检显示,市场上有企业标明去甲醛率99%的产品,实际对甲醛的洁净空气量的核算只有个位数。“这就需要新的标准,和第三方公正的实验机构来规范这个市场。”高洁说。 由于缺乏强制性标准,目前各家企业标识的净化率数据,并非在同一条件下的测试获得,所以不同的净化器产品净化效能基本不具有可比性,如同样是声称甲醛净化效果达到98%,有的净化器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达到,而有的净化器却需要六个小时,甚至更长时间。 高洁告诉记者,企业在标定99%时,应该在前面加一个小时数。根据国标,在30立方米的循环仓里,多少小时后会达到99%,大部分厂家不标小时数,只能从它公开宣传材料里面找找有没有相关的信息。 朱焰在制定标准时首先考虑的就是对付这些“钻空子”的产品标志——防止疏漏,要对有心做、真正做空气净化器的企业有利;限 制住浑水摸鱼的企业;让国家工商部门、质监部门能够打得准,这就是整个思路。“有的机器新开箱做测试,性能都不错,放了几天后再测,指标马上就下来了。”朱焰说,这时候,“双指标评价法”就能发挥效用,既评价其“能力”,又明确其“耐力”。 压在朱焰头上的第二块石头是,要考虑国标的导向性。他要尽力保证,标准推出后,设定的指标不会对行业产生一些误导。 这是事关全局的问题,因为他发现,甚至在标准推出前的研究阶段,尤其是最后这半年多,一些企业看这个标准有什么动作,他们的产品设计马上做出相应的更改,工艺、材料、结构均有变化。“不能因为过分强调一个指标而忽略了其他指标,造成一种倾向掩盖住另一种倾向,比如,居室内的挥发性化学污染物成分实际很复杂,过分强调对其中的某一种的‘净化能力’,有可能会消弱或掩盖对其它化学污染物质去除能力,在这种情况下,更应考虑净化能力的综合评价。”朱焰补充道。 值得注意的是,和上一版国标相同,本次新修订仍是推荐性国标,而非强制性国标。也就是说,推出后,不具备强制性国家标准。 但并不见得会削弱新国标对市场的规范作用,“你拿到了新国标认证,自然会有更多消费者愿意买,没拿到新国标的,销路就会成问题。”朱焰说。 对霍尼韦尔、苏州贝昂这样的厂商来说,新国标能给予它们最实际的东西,就是区分出劣币和良币,而优胜劣汰的任务,市场上亿万个张岩会去做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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